军团代表笑道:“你这是偷换概念,若是巨子在,非要批评你的。我问的,便是野战不胜不得已而守的情况,和子墨子所言的‘三守’不一样,子墨子谈及的是战略,我问的是战术。你非是不懂,却故意混淆,看来你定然也不会防守。”
六指点点头笑道:“是呀,真要是把皇父钺翎换做我,除了固守以待诸侯干涉之外,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野战又打不过、人心又不归顺、士气又不高昂,怎么打嘛?”
以他一直所受的教育和影响,他向来觉得,战争只是无奈的选择,如果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各种矛盾,战争当然可以不用爆发。
然而墨家从墨子开始宣扬非攻助弱开始,一直到现在整个思想的萌生和发展已有将近六七十年,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只靠嘴皮子讲道理是没有办法利天下的。
战争的胜负很多时候在战场之外就已经注定,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谋者无赫赫之名,砀山一战注定了不会是一场惨烈的会战,以为关乎胜负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在开战之前解决了。
到现在这一步,单就这场战役而言,胜负已无悬念。
…………
远处各诸侯使节观察团所在的土坡上,也有人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一名楚国的使节放下了手中的铜壳的望远镜,摇头感叹道:“砀山月内必破。皇父钺翎败矣。”
他们这些使节并非不知兵。
他们不但知兵,而且还有不少人研习过九数几何和墨家的许多学问。
当年墨家和越国争霸泗上,适攻取滕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宣扬天下,用攻城战的胜利宣告理性、九数、几何、天志的胜利。
那时候可能无人重视,也可能除了吴起那样的时代顶尖的人物并没有意识到那篇流传于大城巨邑文章的重要。
然而十余年过去,当时无人问津的文章已经深入人心。
墨家把攻城和守城,弄成了九数几何题,使得攻城战变为一种近乎无趣、没有智谋可以施展扭转大局的计算题。
这种理性的精神因为战争的需要,逐渐被各国所重视,因为不重视就不可以在这大争之世下存活和守住自己的城邑。
可这种精神的传播,也使得早已经礼崩乐坏残破不堪的旧时代规矩更加脆弱,越多的人认同理性,就有越多的人认可墨家的那一整套道义和推论。
这是一个死局,谁也解不开的死局,除非有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诸夏蓬勃发展的百家争鸣拖入到万马齐喑究可哀的地步,而能凭一己之力做到这一点的,可以称之为神了。
密密麻麻的之字形的壕沟,在这些懂得一些墨家攻城和守城法、以及九数和几何学的使者看来,意味着砀山城被攻破的时间可以推算出来。
只需要计算一下每天泗上这边的掘进速度,就可以算出来城破的大致时间。
发出感慨的这名楚国使者觉得他已经看到了一个月后的未来,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役。
旁边的魏韩使者亦明白这不是信口开河,有些不解地问道:“泗上攻城守城之法,向来喜欢公之于世。昔年鞔之适攻滕,大张旗鼓,喧嚣于市。今日攻砀山,也是如此,叫我们前来参观。其中莫非有诈?”
“泗上之城,也和砀山类似,都是凸凹相连,各有棱角。这种攻城手段可破砀山,亦可破泗上诸城,鞔之适向来狡诈,他所为者何?”
之前说话的那名楚国使者是个年轻人,属于是受益于楚国改革之后的士阶层,对于墨家的感情很复杂,并非是仇恨也并非是理想的亲近。
面对魏韩使者的疑惑,楚国的年轻使者冷笑道:“守城者,不得已而为之。若能野战胜之,何必守城?”
“泗上数万义师,军容齐整,自以为秉持天志匡扶天下,野战之强,各国无可制之。既然可以野战解决,又怎么需要守城呢?”
“如今天下,不论雄楚魏韩,提五万之师野战可胜泗上五万者,可有?”
今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