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扬了扬手中记录着市井之中民众的那些怨言的纸,笑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那人道:“我看到了民众反仁、反义、反礼,并且认为反这些东西是可以大谈特谈而不是觉得这么谈自己就不是人。他们开始想要求自己的利了,并且认为约束他们的旧的礼和旧的仁义都已经是枷锁了。”
适大笑道:“是啊,所以这是最好的消息。我们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如今,虽然只是在中原地区如此,但也足够了。”
“或有言说,杨墨乱世,我看,乱的好。贵族的道德,就是封地之民只干活不反抗,一旦反抗便有人谈天下大乱,不要求自己的利便是有德之人。我还真怕这天下不乱。”
墨家参与这一次四方会谈,当然是有底线的,也是有目的的,这不是适一个人能够决定的,该走的程序必须要走,该有资格知道的都该知道。
负责情报的这名墨者当然有资格知道这件事,因为有些时候他需要出面去和魏楚韩的相国司马令尹等人谈。
“巨子以为,一旦我们谈崩了,怒而退场,愤而退会,天下会怎么看?”
适想了一下,淡然道:“怎么看?诸侯不义,贵族不仁,墨家无奈。还能怎么看?二十年间,诸夏中原的仁和义,已经是我们的仁和义了,不再是旧的仁和义了。”
他抖了一下手中的纸道:“纸张草帛印刷术一出,天下大义舆情,在我们手中。我们定义的仁才是仁,我们定义的义才是义。”
“总之,记住一句话。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个谈判桌上,没有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们无欲则刚,可以说走就走、说退就退。”
“既然无欲,那么大话空话不现实的话,都可以说。因为……我们知道这些东西不是靠谈判桌上就能得来,而且我们根本不认为我们能够得到,所以我们可以说的高不可攀飘至云端。”
正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墨家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而这个谈判桌上没有任何墨家想要的东西。
宋国事已定,经历了隐阳一战,魏楚韩承不承认宋国政变的合理性都没用了,墨家已经在宋国站稳了脚跟。
郑国事已定,墨家想要的从不是郑国的中立,也不是瓜分郑国,而只是一场民众的觉醒哂笑和魏楚韩的争端。
成阳廪丘,墨家根本不想要,一旦谈崩,立刻可以迁徙那些愿意跟着墨家走的民众,安排到现在尚未形成的洪泽湖地区分配土地农具。
魏楚韩对墨家的防备,谈判桌解决不了,任由他们去,任由他们修筑城邑堡垒。
成阳一战对魏韩齐的威慑目的已经达到,隐阳一战魏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本质已经传递给了秦国看。
适想不到还有什么墨家想要从这次谈判中得到的。
毕竟墨家要做的,是掀桌。但掀桌,总得有个理由。
墨家这一次掀桌的理由,大抵就像是几个人坐在一起喝酒,墨家拿出一瓶剧毒的鸩酒喊每人二斤鸩酒,不喝就是瞧不起我。
魏楚韩自不会喝,于是墨家怒而掀桌,而且天下人皆会言:魏楚韩简直混蛋居然不喝。
对于墨家想要愤而退场的事,负责情报的人知晓,而且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这场会盟无疑又会是镜中月水中花,哪怕墨家真的有弭兵和平各国平等的想法也不可能。
“巨子,秦人今日言,若弭兵,必得西河。并说西河自古以来就是秦国的土地,魏国霸占,实为不义,理应归还。”
这墨者谈到了今天秦国使者所说的内容,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自古以来?这倒有趣。”
他笑的是自古以来这四个字,说起来秦国当年就是个附庸,这附庸算是爵位。
秦国的封建法理,往大了说,也就是岐山以东。
秦国的第一块正式封地,是天水,都跑甘肃去了,和陕西都不搭边,莫说河西。
但若是以三十年论,秦倒是有资格谈自古以来,毕竟魏国是抢的西河。可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