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更深。
屋内漆黑一片,房门紧闭。
倏地,朝东的一扇窗子被推开,窗外是黑暗的院子和如墨的夜幕。此时已过了子时,上弦月早已落山,只余下漫天亮闪闪的星子。
星辰的光辉微弱,照射进来,仅隐约看得到一桌香案。素珊点燃三支香,插在香炉里,点点红星,袅袅升起一缕青烟。
靖辞雪缓缓从黑暗中走来,在香案前一步距离处站定。指腹轻轻抚过掌心玉佩,指尖隐约带着一道轻微的银光。
然后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掌中玉佩开始灼灼发热,她抬起右手,玉佩周身萦绕着银白光泽徐徐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定住。借助星辰的光泽,玉佩一时光芒大盛,倏尔又暗淡下来,只余几道银光环环绕着,洒下一圈光晕。
光晕里,渐渐浮现一个白衣黑发女子,长发披肩及腰,人影清晰却又恍惚,透明的一般。
白衣女子抬起头来,素白的面孔,嫣红的嘴唇,眼眸中含怨带恨。
素珊浑身一颤,惊得差点叫出声来,赶紧捂住嘴巴,眼睛却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光晕里的白衣女子。
这,竟是死去的丽嫔娘娘!
她艰难地转头看向小姐,靖辞雪面目沉静,安之若素,显然是早已知情。恍然大悟,原来受封大典上并非是自己眼花,那道缠在小公主眉间的黑气想必就是丽嫔未曾散去的怨气。小姐也发现了,便用祥云玉佩偷偷收了这股怨气,并将其凝结成灵。
素珊向来不信妖邪鬼魅之说,对小姐先前的那番说辞也是将信将疑,此番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转念一想,又觉方天鉴的技师也忒没用了些,先前压胜风波闹得全宫上下不得安生,没的非得说有,如今这么个怨灵就这么光明正大地附在小公主身上,方天鉴却一丝反应也没有,祁詺承委实养了一群吃白饭的人。
心下这么前后想了又想,最初的惊吓平复了下去。毕竟师承桑央谷,若遇见个妖邪鬼魅就吓得一惊一乍,也太丢师傅老人家的脸了——虽然她这个师傅伯熹仙人素来为老不尊又没皮没脸。
“皇后娘娘好生厉害。”光晕里,丽嫔掀了掀唇角,声音十分空灵飘渺,“我如今非人非鬼,连方天鉴都探测不出,娘娘却能将我收服至此。洛缪莹这妖女一直自视厉害,恐怕还不及娘娘万分之一。”
她话中带足了不屑和嘲讽。
“你不是一向与洛贵妃十分交好么?”素珊还记得,那次洛缪莹自恃身怀有孕,携众嫔妃上凡灵宫闹事反连累自己动了胎气,而丽嫔就在其列。
丽嫔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只怪我太过幼稚,识人不清。”
素珊想了想,又问:“那你可是怨我,以致阴灵不散?”
丽嫔望着她,摇头:“种恶因得恶果,你初时告诉我,我是怨你甚至恨你。如今却对你无怨无恨。”又朝向靖辞雪,道,“娘娘今晚收了我来是打算如何?若是要打散我的魂魄,可否请娘娘宽限我三日,待我将沐扶宫闹个天翻地覆,自会灭了自个的神灵,绝不生其它事端。”
素白的面容带着决绝。
靖辞雪不点头不摇头,反而比了一串手势。纵使丽嫔已成阴灵,通得一些灵通,对手语仍是一无所知。
“娘娘问你,你生前可是与洛家兄妹有过瓜葛?”素珊解释了一番。
“皇后娘娘英明!”于是,丽嫔将往事一一道来。
丽嫔是家中大姐,奉皇命入宫。她底下尚有一个妹妹和弟弟,妹妹乖巧听话,只是这个弟弟自幼娇宠,性情乖张了些。
话说有一日,丽嫔收到一封家书,父亲在信上说她弟弟在家太过无所事事,如今正在赶往金陵的路上,希望她这个做姐姐的能给弟弟谋个好差事。丽嫔也确是个好姐姐,私下打点关系给弟弟谋了个不错的职位,只是一连几个月都等不到弟弟入城的消息,心下便有些慌。
直到晚春,才收到弟弟一封报平安的信,将几个月来的遭遇细细说了一遍,看得她一颗心紧了又紧。原来弟弟在两个月前就来到了金陵城,入城当会儿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