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是她的师父,神界的司战之神,这六界仅存的几位上古神祗之一。他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但是将月却已然知道。
昨夜,离昱还是将送她去千里阁的消息告诉了她,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徒儿在听完了他的话之后,竟然没有丝毫恐惧和反抗,只是默默地点头。
他立在紫藤殿的紫竹风铃下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他后来转念一想,也许送她去千里阁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毕竟只有变得更强大,以后他不在它身边时她才能保护好自己。
还有那双眼睛,迟早,他按理是要还她的。
将月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扬起头,昨天晚上她在答应了去千里阁之后,在绿萼殿哭了一整夜,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伤心,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信仰顷刻间轰然倒塌,她选择的是默默接受。
自己对于师父来说,可能已经是个累赘了吧?所以自己应该要离开才对。
她如果不哭不闹,也许自己还会是他的好徒儿,至少在别人眼里,他还是待她一如既往。
可是,如果她又哭又闹,求师父不要送她去千里阁,那结果只有两种,一是如自己所愿,她没去,二是不如自己所愿,她还是去了。这两种结果,第一种她没去,那师父又以什么理由让她来寄养灵歌留下的双目呢?况且若是仓颉上神知道了,师父与仓颉上神必定会心生嫌隙。第二种结果,她还是去了,这种结局就太悲惨了,她还不如一头撞死在佛铃树上算了。
只是此番一去,山高水长,不得不让她惊恐。
她曾偷偷问仓颉的徒儿白婕为何仓颉上神对她一直冷言冷语,甚至不惜要致她于死地,白婕也只是安慰她别多想,估摸着是因为将月幼时不懂事常常赖在离昱上神身边,导致离昱上神收不了其他出身名门的徒儿缘故。
如今仙、神两界到处都飘着点歪风邪气,裙带关系更是甚嚣尘上,神界众神没有谁不知道,仓颉上神收徒弟的门槛至少是皇室嫡亲尊位。就算素以“六界大成”为口号的千里阁,也免不了对那些帝姬、王姬另眼相待,青睐有加。
将月的回答依旧乖巧:
“好。”
云淡风轻的一个字,可谁知道这句话背后的风起云涌。
无色风铃草细细研磨,与鲜红的佛铃花一起用雪水浸润,清澈冰凉的雪水从陶碗里一泻而下,芳香四溢。
花瓣风干后放入酒缶内,再加入白酒、桂园肉和白参、红枣等任其发酵,然后密封窖藏,待到佛铃树满树花朵落尽美酒即成。
夜晚,上清宫寂静无风。
紫藤殿内明亮一片,离昱面色沉郁,端坐在榣木桌前,明黄的桌上放着那只朱漆锦盒和久尘圣水。
错金香炉内香烟袅袅,镜前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徒儿将月。
“阿月,这双眼睛是神女灵歌留下的,灵歌是大地之母的后裔,有了她的眼睛,你便可以复明。”离昱看着镜子里的将月,缓缓打开锦盒,“此番前去千里阁,阿月理当好好修行,不要辜负仓颉上神和为师的一片苦心。”
将月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师父是什么模样,她脑海里的师父应当是白衣胜雪的男子,有着神界最出众的容貌。如今她马上就能够看见自己的师父,看见自己生活着的上清宫到底是何模样了,她满心欢喜,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以这样的原因复明,也罢了,她从来就不奢求什么,只要师父开心,她也便开心,如今她顺师父的愿成了神女灵歌眼睛的容器,他开心了,她也开心。
可是,当她自己的眼睛从她的眼眶里被师父拿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疼晕了过去。
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疼痛,如同自己的一块肉被生生割了下来,脑袋里天旋地转,容不得她反应片刻,就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到嘴唇被咬出血丝,她有点埋怨师父为何要选择她作为神女眼睛的容器,她不是那么坚强的女孩子,她很想哭,可最后她却一滴泪也没有流。
她知道自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