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不长,但荀爽每说一段,都会沉默片刻。
那些事情说来好似神鬼之说,令人匪夷所思,以往他也没有与常人说起过,只在脑子里反复过上几遍,这次说起,倒像是温故知新,试图寻找看待那些事情的其他角度。
中途朱儁没有打扰,等到荀爽说完,他望着荀爽平静的脸色许久,微微皱眉,“没了?”
荀爽点头,朱儁左右望望,找了个水壶,对着壶嘴喝了几口也不知道放了几天的水,咽下水哈了口气,“戏言?”
“让你当戏言。”
“荀慈明,你不应该当侍中,你应当直接上任太常啊,神神鬼鬼的事情……”
“下官没有在说笑。方才已经说了,不提德然,下官只说阉人……阉人与我等终有一战。”
荀爽脸色肃容,“两次党锢,士族之中德高望重者被杀、被折磨的不计其数,阉党与我等之间可谓血海深仇。而今陛下受人蒙蔽,使得朝堂官爵贩卖成风,便是蛾贼造反,那些阉人仍在狂征暴敛,我等都有为国为民之心,还能任由阉人嚣张跋扈,倾覆大汉?”
他说到这里,脸色阴沉起来,“昔日孝桓皇帝与张让有断袖之好,如今陛下又奉张让赵忠为父母……近几年来,忠义之士想要根除十常侍的前仆后继,却都被十常侍所害。德然所言,绝非虚妄!如今我等得势,那十常侍若是被逼急了,未必不敢让陛下暴毙!而二位皇子,年幼无知……下官近来也发现陛下对二皇子颇为器重,一旦十常侍发狂,夺嫡之争,难道还不足以引起朝堂血雨腥风?”
朱儁沉默许久,脸色也严肃起来,“……慈明公,慎言。”
荀爽平复情绪,语调却仍旧沉重,“公伟公,既然你这么称呼荀某,这番话便是你我私下所说了。荀某知晓你久入仕途,擅长制衡之道。可荀某不过一介书生,方入朝堂,如今还有血性。”
“不提这些,谈谈德然贤侄吧,你当真准备让贤侄做你家……呵,儁失礼,也帮你物色物色。皇甫将军麾下曹孟德,子干家大公子,还有那刘玄德,乃至我帐下暂代别部司马的孙文台,可都是良才,你若选中他们,未必比选德然贤侄差。”
“军中境况,荀某如今岂会一无所知?荀某心中其实也有合适的人选,至少能让小女离了是非之地。只是,公伟公,你我想的太简单了,这天下人杰千千万,并非你我觉得合适就合适了,小女不喜欢又有何用?此话虽然让荀某失了面子,只是她那性子,着实让荀某无可奈何。呵,如今又口出狂言,他日凭着那古怪梦境必然能超越荀某……荀某虽说明白,是德然让她变得如此,但换个角度考虑,以她的气运,未必不能让德然安分下来。”
荀爽不是滋味地笑了笑:“德然之狂,狂在未卜先知。不论真假,格局眼见总是有的。如今又有你的敲打,等到锋芒内敛,他日还是要有他那般心直口快又直来直往的人,这朝堂不正之风才能真正肃清。老夫便当留个种子,只等种子生根发芽。何况他所作所为,未必没有先见之明。”
“儁明白。同做父母,便是如儁这般铁石心肠,遇到家中儿女的人生大事,也难免心软。”
朱儁叹了口气,揉着微胀的太阳穴站了起来,随后正色道:“如此一来,老夫心中有数了。荀侍中暂且在此休息几日。过几日,二位中郎将应当会与过来与我会师,老夫也还要他们派些人手策应徐刺史治理南阳,肃清南阳蛾贼盗匪,到时应该会有决策了。”
他当先而走,笑了笑,“走吧,想来郭黄门也急了。可不能让他觉得老夫有心冷落他。老夫还不想死在这些阉人的口舌之下。”
“真不休息了?”
“先将宛城的事情定下来吧。恶名都背了,总要做点善事。至于德然贤侄的名声,老夫可不管了。”
荀爽笑了笑,“有失有得,也算考校。不过,下官斗胆,不知朱中郎将往后会如何说这些竹简?其实下官此次去雒阳上任,已经看到几位中常侍的府邸效仿皇宫的规格正在建造,而陛下被蒙骗其中,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