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眼皮一会儿闭合,一会儿掀起,很快就紧紧闭上。
天花板上,灯光突然闪烁,浴室门的门把自动转了一圈,缓慢翕开一条缝。
平静无波的浴缸水突然荡起波纹,拍在身上有点痒。方灼警惕的睁开眼睛,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
眼前,是一双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睛。
他下意识想喊人,却被一双手直接按进了水里。
方灼没想到,隔了几个世界,竟然又尝到溺水的感觉。
这鬼玩意儿到底是哪家的熊孩子!
方灼四肢在水里扑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满怀恶意的笑容越扯越大,露出里面零星几颗尖利的牙齿,和一截没有舌尖的舌头。
舌头渗着血,啪嗒啪嗒全滴在方灼脸上方的水里,再被荡起的水波打散。
一些被水浪推到其他地方,一些则被方灼呛进了肚子。
太他么恶心了。
带着恶臭和血腥的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不停地灌入眼耳口鼻。
大概是人之将死,潜力爆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用力掰开了那只手,顺势将其丢开。
哐的一声巨响,婴鬼被砸在浴室门上。
他摔到地上,身上的关节扭曲错位,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在地上爬行,同时身体里发出一种咯咯的声音。
方灼呼吸急促,头皮发麻,大喊一声蒋陆岩的名字,随手抓起一个东西砸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浴室门被人一把推开。
一只手稳稳接住了,飞向门口的大理石皂托。
沉重的木门撞向墙壁,顺便将爬到一半的婴鬼一起带走,撞到墙上。
婴鬼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背,脑袋偏了九十度,气得黑色的眼睛开始滴血,朝前方爬行的速度加快,关节里的咯咯声越来越密集。
蒋陆岩将皂托放到洗脸台上,阴沉着脸,“你喊什么。”
方灼火速从浴缸里爬起来,连鸟都忘了藏,绕过婴鬼,藏到男人身后。
他说,“有鬼。”
青年湿漉漉的身体,颤抖的贴着自己的后背,两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探头探脑的盯着某个方向。
蒋陆岩心里汹涌的起床气,顿时就散了。
偏头将人从头扫到脚,只要是视线所及的地方,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痕迹。
有些是掐痕,有些则是吻痕。
蒋陆岩揉了揉眉心,毫无疑问,青年身上的痕迹来源于谁。
正常离魂的情况下,他虽然不知道地魂究竟出去做了什么,但自己做过的事情,每一件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现在……
昨晚做得这么激烈,他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小心。”方灼突然抓着男人的胳膊往后退。
婴鬼已经调转方向,朝着门口爬来,从嘴角流出来的血,滴了一路。
蒋陆岩眉头微蹙,视线顺着青年的注视方向,落在地上。
那一处空空如也,别说是鬼了,连只小蚂蚁都没有。
可从陈酒惊恐慌乱的表情来看,并不像骗人。
所以不是没有,而是他看不见。
早在祖奶奶请来第一位先生时,对方就给他批过一次八字,太硬,太刚,阳气过重,邪祟不侵。
这样的八字人生中会有一次较大的坎坷,过去了,一帆风水,步步高升。
若是过不去,那就是死无葬身。
而他的坎,就是离魂。
蒋陆岩伸手从架子上扯过一条浴巾,替青年将下半身围起来,问他,“在哪儿?”
方灼嘴里的腥臭还在,正捂着嗓子犯恶心。
他咳嗽两声,猜到蒋陆岩应该是看不见,抓住男人的手,伸向婴鬼。
蒋陆岩直接就着姿势轻轻一挥,婴鬼连哭喊都没来得及,身形就被如同火燎般的霸道阳气给击散了。
一张白色,像是被灼烧了一半的纸人,凭空躺在地上。
方灼捂着胸口又干呕一声,冲到面盆前,胃部不停地抽搐,除了一点洗澡水,什么也吐出来。
蒋陆岩蹙眉站在他身后,手悬在他背上没有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