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霜了。在金灿灿的黍米和豆子入仓后不到半个月, 幽州就进入了冬季,连呼口气都能够看到白色的水蒸气。初雪还没有下, 但在辽东郡住了快五年的移民们也都心里有数,一旦降水, 必然是雪片封道。
赵家庄依旧处于忙碌之中。妇女们既要缝制冬衣又要加工粮食;而青壮年们, 则是成群结队地进山伐木。汶县缺煤, 大连也缺煤, 这是萦绕在辽南曹氏头上最大的阴影。明知道北边就有大片大片的煤矿,但没有一个是有条件可以开采的:
后世的阜新一度是亚洲最大的露天煤矿,然而如今位于辽东、辽西和鲜卑的三地边境上,流寇肆虐不说,连个可以落脚的城池都没有。
后世的抚顺, 号称煤都, 是曾经让侵华日军为之眼红的良矿大矿,但如今还沉睡在玄菟郡和高句丽的边境处。县城倒是有, 叫西盖马, 是一个多民族混居的半军事驻地。要在各种各样的民族纠纷和高句丽可能的入侵下开矿, 光是想想就觉得牙疼。
至于其他的大型煤矿, 那就更远了, 远在东汉的疆界之外。
综上所述, 虽然到了矿产丰富的东北, 但木柴依旧是曹氏移民村庄最主要的燃料来源。好在大连出产石灰矿, 而辽东又多硫铁矿, 这使得村庄周围的水泥封土墙在足够的原材料支持下得以越修越高。短短五年, 就修成了一座座小堡垒。
其中以汶县下属的赵家庄最为壮观。
三米高的墙体圈起了一个二十多米高的土坡,高处立有曹氏的坞堡。一百多户移民家庭的房屋,白墙红瓦黑柱,整整齐齐地排列开去,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彩。俨然可以称得上是小城了。
一辆载着沓安的牛车,驶过壕沟上方简陋的木桥,从门洞进入赵家庄。
“木桥破损,亟待换新。”青伯取出一支小笔,用口水舔了舔笔尖,化开有些冻住的墨水,在随身携带的木牍上记下这么一句。他年纪大了,在车上写字多有不便,等到他写完的时候,牛车已经停在了卜家的小屋前。
他叹了口气:“老了,不中用了。”跳下车的动作却依旧矫健。
沓安从帷帐里探出小脑袋:“青翁强健。等我娶妻的时候,还要请青翁喝两坛酒,吃十斤肉呢。”
“哈哈,你懂什么叫娶妻,净胡说。”青伯伸手将小豆丁从车上抱下来,“去,不是总吵着要找卜大家的小子玩吗?”
沓安一落地,就跟颗小炮弹似的往屋里冲。他包裹得严实,头上是狗皮帽,身上是貂皮袄,脚上是狼皮靴,看上去就是颗毛茸茸的球,骨碌碌就滚进去了。
卜大的妻子陈氏正在熬肉汤,被顺着香味滚过来的毛团一惊,差点把汤勺掉锅里。“哎呀呀,瞧瞧谁来了?这不是安郎吗?”
沓安仰头,红扑扑的小脸上露出一个老少通杀的微笑:“陈姨好。是安郎。”
“安郎是不是又来偷肉吃呀?”
“不是,”沓安皱皱小鼻子,委屈地说,“没有偷。”
“好好好,没有偷。”陈氏摸摸小豆丁的头,“你来得不巧,你卜大叔当值。阿菡在医馆帮工,阿萏在学堂,阿震去了育婴堂后院玩耍,就连二叔也帮人盘炕去了……”
话音还没落,门口就传来卜家二女儿阿萏活泼的声音:“母亲,我刚刚看见青翁赶着牛车进了医堂,可是安郎来了?”
陈氏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你莫不是逃课了?”
“怎么可能?!”阿萏一蹦一跳地跺脚,“今天开始是积柴季,学堂只上半日,下午去田间运秸秆。我们组干得快,这才能够早归。”
女儿越发伶牙俐齿,陈氏跟不上她,就只得默默去蒸黍米饭。她原本烙了面饼,但沓安小小年纪啃不了硬饼子,还是做黍米饭来得妥当。
阿萏自顾自地伸手去捏沓安的小脸蛋:“走,我带你去村头刘家。二叔今天给他们盘炕呢。你不是一直想看看炕是怎么盘的吗?”
沓安一把抱住阿萏的胳膊:“好啊好啊,多谢阿萏姊。”
一个小学生带着一个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