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脚停下没有停止晃动,柜台后面将上半身窝在脱皮靠椅里的程老板也没有把脸伸到柜台上来。
小杨鼓着焦急又好奇的眼睛,伸长脖子去探索柜台下面,然后被呛鼻的袅袅烟雾熏得眼中带泪。
“去蚍蜉镇理发回来了?”程凉岸吐出一口烟圈,声音轻轻的,带着抽烟的懒散。她慢慢伸长一只纤细的手臂,准确地将小杨快伸成长颈鹿的脖子推了回去。
“没时间理发,我听见坏消息了呀!”
程凉岸的脚刷的一下缩了下去,一张寡淡的脸刷的一下从柜台下面弹了起来。
“你要相信,任何消息都不会比你因为没有理发影响店容被扣工资来得坏。”
小杨看着老板弯弯笑眼里悬着的一坨过夜眼屎,愣了半天,才要哭不哭地抱住柜台的破角沿认错:“老板,人家不是故意不理发的,你不要扣人家的工资嘛。”
能想象一个身高一米八,虎背熊腰、胡子拉碴的男人跟你撒娇吗?程凉岸快把早上的方便面吐出来了。
“得了,说呗。什么坏消息?”她将烟屁股在柜台的抽屉门上摁熄,那上面已经凑了幅“满天星”。
“天公局有新规定,销售异兽灵官的上税提升到10,这一下就长了8。”一个10减2,小杨愣是扳着手指头才算出来。
“什么时候出的消息?”
“公告写的是前天。”
程凉岸将眼角的眼屎扣掉,“天公局转风向了?”
小杨噘着嘴抽抽搭搭:“你看咱们本来生意就不咋地了,以后还活得下去吗?”
“别伤心,怎么活不下去?那8的支出从你的工资里面剔出来就好了,我不亏呀。”
“老板......”小杨跺跺脚,捂着脸翘着嘴巴,沿着小道转过柜台,从后面一个角门出去了。
程凉岸百无聊赖,拿起柜台上的玻璃瓶把玩,里头灌了半瓶亮莹莹的黄色液体,程凉岸翻着瓶子看亲自写下的说明书,“哎呀......原来都过期这么久了,坏了,亏了。”
程凉岸掀开瓶盖,瓶口立即溢出腥气。她想象着温秉那张拿刀比着画刻出来的脸,勉强好受一些,然后凑手进去掏摸,几下就揪出一颗土黄色的珠子来,质地浑浊,有鸡腰子那样大。
拳权山坐落在沿海一带。
若把拳权山的主峰比作一个人,可以这么形容:脸是云里雾里,上半身是奇石险峰,腰腹是重山复岭,再往下半身去......不仅光秃秃的,还有点凉飕飕的、漏风。
这主峰的根底不知被哪路天公撩拨过,不仅拔地而起四十米长不出几根树枝,而且不知被那个缺德的,竟然从山窝子里掏穿一个方方正正的洞!
那山洞平整得像刀从豆腐块上削过,露出草皮稀疏的里子和两根对称的山大腿。
所以这样一座上半身俊俏的山峰在当地上有一个诨名——叫什么“灶头山”。
灶头山临海,穿过灶头山的“裆下”,有一块不到五百平米的露天石崖,像一个戏台子带在沧海之中。
程老板的私宅建在这里,她虽然生意惨淡,但也算住着海景房呀。
这海景房也是石头磊成,原滋原味的连墙灰都没有刷一层,摆设也别有品味:床是凸起的一大块石板,在两根石柱上盖一块旧门板就是饭桌,板凳嘛......随便坐,地上有的是天然凸起的“石板凳”。
温秉从海上来,海浪在崖下一浪高过一浪,他在石崖边上落定,靠山的石屋畸形滑稽,油烟从屋后溢出来。
他沿着石屋转到后面,小杨正在因地制宜的厨房——就是一口露天石头灶台里做中午饭。
温秉站定,看着小杨投入到扭动的屁股,在噼里啪啦的油爆声里犹豫半天:“......你好,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个叫众生长亭的店铺?据说是专门售卖异兽器官的。”
小杨正哼着歌,被吓得差点失了魂,扔了铲子大叫一声:“啊——”
冷汗沁沁地转过背去看来人——这个年轻人真是好看呀,比不修边幅的老板好看、比邋里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