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强剜了她一眼,从抽屉里抽出一本文件,文件封皮上一排歪歪扭扭的字:受害人情况说明书。
程凉岸将文件翻来覆去地打量,除了字迹拙劣以外,文件封面上还点缀着几个土黄色的手指印。
“受害人?”她看向大强。
大强朝荷家努了努嘴,“就是他们。”他翻了个白眼,喜怒无常,“你别跟老子装白痴!”
程凉岸闭了嘴,在荷家人控诉和怨恨的藐视里,翻开情况说明书。
主角是荷家四口人——老两口夫妻荷勇、黄老实,女儿女婿荷花、尤闲根——就是在座的四位,因为吕颗颗的迫害,到如今已经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手写的说明书中用了好几个极致惨烈的形容词,例如“无家可归”“一穷二白”“不成人样”等。其中还有不少错别字和强行凑成的词语,还有些程凉岸看不懂的乱涂乱画,总归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气愤,那些不成形的字总是张牙舞爪、力透纸背,彰显着绵绵不绝的壮阔。
程凉岸显得十分上心,将这份文件逐字逐句研读了一遍。
手写文件的作者没有留名,他虽然字不咋地,文采也一般,但沉沉的几大篇白底黑字——将近四分之一的乱勾乱画,四分之一的感叹词,四分之一的墨团,还有污指印缀成的边框——无不在凄绝表明该作者与吕颗颗的不共戴天!
程凉岸摇头晃脑地赞叹一句:“很有真情实感呀。”
吕颗颗在改嫁给喜得之前,与原配丈夫秋来收住在蚍蜉镇南口村,与这荷家为邻。那时,程凉岸和言颜一同在她家里住,当时喜眉还叫“秋眉”,因此常年愁眉不展。
而吕颗颗,喜眉的生母,那时还是个失明的残障人士,她的眼睛只能感觉到一丝丝白光,常年昏暗压抑所致,动不动就喜欢喊着“要死要活”。
南口村地势凹凸不平,家家户户都挨得远,荷家和秋家难得相邻,中间只隔着两溜菜地。平日里,两家总指望着能相互帮衬些,所以相处得也还和和气气的。
文件中列举了吕颗颗的三条罪状:欠钱不还,殴打债主,偷人。
5年前,吕颗颗跟黄老实借了4万块钱,逾期不还。荷花代母要债,被恶意殴打,被刀片划伤后泼粪,致使荷花面貌被毁,精神失常。后为逃脱责任又勾引女婿尤闲根,半夜同床时刺伤尤闲根的“根儿”,最终就医不治,成了废人一个,成了丈母娘口里的“尤烂根”。
程凉岸越看越心惊,睁大眼睛凑得很近,脸快贴在纸上:“这么严重?你们报警了吗?”
那一身繁花锦簇的老妇人,黄老实尖尖细细地嚷叫起来:“狗娘儿子!你想要老子一家人的命吗?!”
程凉岸陪着笑:“你不要我的命就是谢天谢地了,我哪敢图谋你呀?”
她的老伴儿荷勇有这样一个媳妇,早已养出一身任由揉圆搓扁的好脾气,饶是对着程凉岸这个“相关责任人”,他也能垮着脸费心解释:“吕婆娘嫁给打棺材的去了,我们要是告她,她不支使那些牛鬼蛇神把我们都弄下去啊?我们才没那么冲动咧!”
“哦......”程凉岸听见荷家人都配合着发出一声妥协的叹息,她咬了咬发干的嘴唇,“考虑得还挺周到。”
黄老实拍案,半朽的木桌吱呀哀嚎,“吕婆娘全身长了一百个烂心肝,坏事做绝了,把自己的命也做绝了。但是她欠我们的就得她女儿来还,还有你!”
“我?这事儿与我有关?”
“怎么没关?你治好了她的眼睛,治烂了她的心眼!她的眼睛要是不好,能来找我借钱?能打荷花?而且,她能张着逼找到‘烂根’床上去?能看得见‘烂根’的活儿?能一刀子就给准了?”
黄老实口无遮拦,将程凉岸说成了罪魁祸首,她的女婿‘尤烂根’缩在椅子里越发不敢搭话、不敢抬眼,只羞得满脸通红,常年缺乏雄性激素的脸上很光洁。荷花听了生气,也双手并用不住地掐丈夫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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