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街里跟期石齐学了三年徒弟都没学成的傻娃娃居然招工去了城里建筑单位。是以特招的名义安排进去的。泥瓦匠也特招。他砌墙能有啥高招？君子学了一年就能丢圆灰缝，城里的建筑单位也不过是把他请过去表演了两天，人家单位也没能把他特招进去。这傻娃娃有啥本事可以特招进去，有啥能耐轻松吃上商品粮？
其实这是权力成的事儿，没有权力啥都别提。这些事情尤继红知道以后，心里不是滋味。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事情为啥能成这样呢？还是自私，好事儿都想着自己。没有门路开辟门路，无论再难也得让自己人挤到吃商品粮的队伍里。她算看清楚了，现在的有权人都有这心思。这想法没有错，也合理。
到副业股的食堂吃过饭后就去滩地修渠。中间休息要学习。晚上也要组织学习。灌输革命思想，这是必须的。没有时间问尤继红梦里的事情。
哪知第二天尤继红感冒发烧，硬坚持到中午。孙泉源送她去的卫生室。打吊针，得让人陪护。陪护自然就是孙泉源。尤继红很感动说：“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进医院。看来这只能是口号，这事儿让人做起来真难。一个感冒发烧就能把人给干翻，真要是大病，只怕你扶我到卫生室还不行，还得把我往城里送。我想就咱们这条件，只怕还没到医院，就把咱给吓回来了。——没钱。说的都好听，没钱还是办不成事儿。泉源呀，我真是很累。你能把我送到卫生室，还陪伴着我，我真感谢你。我没想到，这病来得这么急，这么厉害。我想人死也就是这样，突然间，不给喘息的余地，让人眨眼就完蛋。”
尤继红在卫生室的病床上躺着。那病床跟家里的单人床没啥两样。只不过是白床单，颜色有些异样。仅仅是个重感冒，就把人折腾成这样，如果真是大病，还真不知道能把人整治成啥样。尤继红烧得脸面发红，她觉得她就像是在大病中。没等孙泉源问，她便说：“昨晚我做的那个梦，你、我、甄世红咱们三个坐了一辆车，顺着山路走。那车有毛病，走走，停停。司机跟咱们说，车坏了，车有毛病。让咱们都下来。我和甄世红都下来了。你不下，你说，就是死都不下来，要是翻车，死也就死了，在车上摔死不遗憾。车发动起来，你拽住我俩，又把我俩拉上车。车开得飞快。是你说的？梦里的事情，现在也记不清了。说是只要修行，就会有翅膀。有翅膀，会飞，车翻也没问题，也是安全的。甄世红说她早就修行了，早就长有翅膀。我说我比甄世红修行修得还早，翅膀早就长出来了。可是当我让你们看的时候，这竟是两个肉坨坨，没有毛，飞不了。当时我就急了。说：‘这真要是翻车，我还怎么活？’你说：‘没翅膀的人多了。’我说：‘可人家没在这车上。’你说：‘没在这车上，不一定这车翻了就砸不住他，砸住他，他还不如在车上呢。’咱们正说着，那车发动起来了。响着风的跑。顺着山跑。忽上忽下的，让人受不了。突然司机吆喝快跳，快跳，刹不住车了。刹车坏了。你说：‘在车上死也心安。’你像没事儿一样，坐在车上不动弹。车栽着咱们还是飞一样跑。突然，那车飞出了车道。就要往下落的一瞬间，甄世红煽动翅膀拉住你，慢慢慢慢，顺山飞。她像雄鹰一样抓着你，慢慢慢慢向山顶那边飞。我也煽动翅膀。可我那翅膀没羽毛，煽动得再快，也起不来。我的肉翅膀，看着有肉，没羽毛，不会飞。车翻了，翻进身边的人群里，砸中了好多人，我也昏死过去。你过来了，你抱着我苦。我说：‘你去过好日子吧，别管我，这也是生活。忘掉我，这也是生活。’你哭了。哭得很伤心，我说：‘我死了。你把我埋到这沟里吧。我不回城了。’你哭得很痛，哭得哇哇的。我说：‘你个大男人，你是哭啥么。’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