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位负责的弟子与他们一一行礼,他们也是外门弟子,只不过入门已久,比起那些维持秩序的人要更为矜持礼貌。

当事弟子的面前是长长一个玉台,将他们与凡人隔开。他们在高高在上仙人之姿,凡人们蓬头垢面满脸卑微。

这会台前站了个落魄的男人,佝偻着背,脏兮兮的包裹背在胸前,头发和脸颊都满是油光,他的眼窝深陷,棕色的眼珠神经质的颤动着,眼里有一种渗人的疯狂。

他手里握着的玉如意当啷啷掉在地上,灰扑扑的,意味着他没有任何修道的天资。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玉如意,浑身发着抖,牙齿咯咯作响,男人伸手抹了把脸,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突然看向穆安。

穆安被他盯的浑身发毛,小心的开口问他:“老伯,你没事吧?”

那男人的眼睛里猛然放出摄人的狂热来,他踉跄几步抢到穆安脚下,简稚眼疾手快的把他一拦,皮笑肉不笑的正打算说些什么,他却闷不吭声的哐哐哐磕起了响头,边磕边叫道:

“神仙!收下我罢!”

他颠三倒四的说起自己的过往,如何打拼半生,又如何一夕之间失去妻儿,失意之下,卖掉全部家产前来寻一个不可能的道。

“我自知资质愚钝,只求能当牛做马的服侍在诸位神仙左右,若是……若是……”他抬起头,额头血肉模糊,血流了满脸,狰狞又可怜。

“闹事就赶出去!”当值弟子断喝道,很隐蔽的觑了眼简稚的表情。

几个反应快的外门弟子闻声来拉他,他被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按住,脸死死抵着地,可一直艰难的盯着穆安,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血泪与唾液淌到地上,糊成一团。

穆安慌慌张张的摆手:“我不行啊我可弱了。”

她求助的看了一圈,春柳与于晏都对她轻轻摇头,只有简稚问她:“你要收下他吗?”

男人听见这话,拼命的想昂起头来,带着祈求的一直嘶喊:“神仙呐!神仙啊——”

外门弟子们表情并不动容,像处理物件一样把他往外拖去,几十尺外有个法阵,未通过的凡人可以借此下山,免得再受爬山之苦。

穆安没见过这种阵仗,急的想伸手去扒拉那些外门弟子:“你们这么粗鲁干嘛啊?”

外门弟子们也不知道她是谁,但看简稚那一拦,觉得这姑娘大概有些来头,因此顺着她的手卸了些力。那男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狂叫一声挣开束缚,他扒住穆安的衣角,匍匐在她脚下,口齿不清的痛哭流涕,叫她神仙。

“神仙啊……神仙啊!”

他似乎真的把穆安当作是个神仙,可以像传说中那些,轻描淡写的点化凡间无数苦厄。

穆安想弯腰把他扶起来,可他几乎赖在了地上,好像陷入了某种秘境,喃喃着神仙二字,神情狂乱。简稚仍抄着手,问她:“你要收下他吗?”

她两难的踌躇半晌,于晏皱着眉对她摇头,意思是让她别管这些闲事,他们如今自身都难保。

穆安咬着嘴唇,突然跺了跺脚。

春柳震惊的望着她,一声穆安还没叫出口,却看见她一回手拔下发间的簪子塞进男人手里,嘱咐道:“这是我从春柳那偷来的簪子,勉强算个法器,你且拿着,回去卖点钱好好生活。”

男人怔怔的握着那个簪子,没能理解她的意思:“神仙啊,我很能吃苦的,扛着数十斤行李走半个月也没问题的。”

穆安说:“我没法收下你的,我很弱的。”

男人盯着她,喉头苦涩的滚动了一下,说:“你在骗我,是不是。神仙都是可以飞的,神仙都没有烦恼。”

穆安心说怎么可能呢,要是没有烦恼她现在还用愁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吗,可她盯着男人那双油尽灯枯的眼睛,终究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又把簪子往他手里推了推。

她眼见着男人眼里的光吹灯拔蜡的灭了,只剩下一片浑浊的绝望,穆安的话好像戳破了他长久以来的支柱和执念,他攥着簪子,浑浑噩噩的站起来,又哭又笑,嘴里叨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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