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天地突然下起了雨,下得缠绵而细密,下得正是时候。
昙花忽然默然,焱飞煌所说的这种人当真存在?
这样的人行于江湖,恐怕还没成长起来,就已经死在别人手上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闻阁下一番高论,便知我绝没有找错人,世上之人多是不可语冰之短短夏虫,如你我这样的龙凤天骄实在少之又少。”
声音自云深飘渺处传来,带着深深的寂寞,空旷幽远。
声音飘渺,然未断续。
昙花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对面一里外的高崖上,一个穿着素淡白衣的人,卓立在云海之处,云海乘载,仿佛神人。
山色空蒙,连带那白衣人的面目都看不清晰。
然而能够在那么远的地方,让声音在越过重重山风传到他们这里,这份功力用惊世骇俗都不足以形容,已不属于人间。
那人淡然道:“我在此,恭候阁下大驾。”
崖下是清澈平静的江水,水也不知有多深,要到对面去,非得跨过这江水不可。
同时那人所处的高崖,又如倚天绝壁,浑无道路可循,即使到了高崖之下,也难以攀登。
天堑如此,凡人止步。
焱飞煌淡淡一笑,道:“人家既然请我们过去,我们这便过去罢。”
昙花面露惊疑:“她到底是谁?”
焱飞煌轻声回道:“她是天下万水的主人。”
昙花神情依旧不明。
“天下间除了神水宫主,还有谁能有如此功力,聚音成线,越过数百丈的距离。”
昙花默然,此人所显现已经非是任何武功技巧了,要做到这一点,只能靠绝高的功力,半分都取巧不得。
若是焱飞煌,也得开启第二项内力源源不绝补充,才能持平。
两人从山道上迤逦而降,落到了江水之畔。
他们离白衣人直线距离足有一里,可走起路来,却远远不止一里了。
焱飞煌犹有闲暇摘了一根山中嫩竹的竹枝,上面兀自带着三五片青翠的竹叶,摇曳生风。
不过昙花却感觉,焱飞煌拿着的不是一根竹枝,而是一把绝世之峰,无坚不摧。
焱飞煌整个人都和之前一样,看不出丝毫杀气和煞气。
只是那竹枝所成之剑的杀气与剑气,绝非昙花所见的任何绝顶剑客可以比肩。
这剑在须臾之前,也不过是一根普通的竹枝而已,迟早上面青色的竹叶也会凋零,竹枝本身也会变得干枯,进而腐朽。
可如今却成了焱飞煌手上的一把剑,将要和天下最神秘的神水宫主交手,若是此战流传出去,即便是千年之后,人们也依旧会提到‘昔年雅公子以一根普通的竹枝,凭此曾和神水宫主人大战云云’。
江边有一艘乌篷船,显然是神水宫主为焱飞煌准备的。
艄公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这个女人焱飞煌认识,昙花却不认识,所以她是宫南燕。
如今正是燕子南飞的时候了。
乳白色的晨雾在江上经久不绝,似乎在这寂寞苍凉的山谷间,笼起了一层轻纱,使景色看来更凄迷幽艳。
迷蒙的细雨在江上飘落,分不清是雾还是雨,两相侵融。
而神水宫主更是云雾翻滚不休,更衬托得她缥缈如天人,出尘似谪仙。
江水偶尔流过礁石,清幽的流水声,妙趣天成,如仙家鸣琴,在这无边寂静中听来,令人心神皆醉,不留人间。
此情此景,江山人物皆如画卷,又点点难入心头。
焱飞煌仙风雅骨,昙花和宫南燕在这片山水之中,也如天女谪凡。
此时此刻,只适合观江水之悠悠,山崖之诡奇,云雾之变化,伴美以陶情,却非决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