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的风气虽没有前朝严厉,女子不必缠足,出门也相对容易些,但是跋山涉水的出一趟远门可并不容易。首先要备下相应的盘缠,这个富贵人家暂时不愁。然后是选择交通工具,从步行到牛车、骡车、马车都有,长途赶路还要多备几批马,轮换着使用。遇到泥泞之处还可增加马力。而且一路之上并不一定只有旱路,还会有水路。于是还要雇船。还有沿途的休息住宿,人要睡觉吃饭,牲畜要喂料换掌。这些其实都简单,有钱就能解决,其重中之重还是安全问题。
有官道还好,但荒山僻壤路不好走的地方也不少,人和牲口在陡峭处摔死摔伤的是常事。如遇到水路,就只能雇佣船只,但若是船家起了歹意,谋财害命的也不少。夜里没有灯火,又不好赶路,在野外露宿不安全,但是住客店也许更不安全,有的商队夜宿客栈一夜的功夫全部失踪的骇人传闻也是不绝于耳。更甚者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治安混乱,山贼横行,若一个不巧遇到贼寇流兵,那就真的没活路了。还有赶路时遇上狂风暴雨,水灾石流,或染病无法及时医治等,遇上每一样都凶险万分。
一介养在深闺的弱质娇女,竟有勇气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来,究竟图个什么呢?
都说“欲知心腹事,须得背人言”,梁氏心中纵有千百桩的疑问,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问出来。不管来的娘家人和她亲不亲,那都是奔着她来的,一举一动都涉及着她的颜面,只能私下里询问。
妙懿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道:“原本该是等着收到姑母的回信再出门的,只是突然又收到了另一封来信,这才不得不提前的。那信是父亲生前的好友写来的,此人现居京城,说能帮光哥儿寻个名师,让着人速来京城一趟,有要事当面相商。因父亲生前就百般不放心光哥儿,四处写信央了故交好友帮着寻找夫子。姑母也是知道的,光哥儿性子顽皮,不,却苦于没有长辈的约束,终究不妥。如今父亲不在了,若再无一位博学多才,且又谨慎严明的夫子时时在身边教管提点着,恐他将来一事无成。此次机会来之不易,父亲不在了,我和母亲将来唯一的指望就只有光哥儿,故此我与母亲商量了许久,想着再拖下去一则光哥儿年岁该大了,二则既然有求于对方,便是再难也要来京城一趟见一见,然后再作打算。本来母亲是想亲自过来的,只是我想着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光哥儿又太小,禁不起长如跋涉。不得已,少不得我来走这一遭。”
见梁氏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妙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再则也是为了侄女的一点小私心。因在家时母亲每每谈到姑母都赞不绝口,说您是梁家最气派的姑太太,将伯爵府诺大的后宅管理得妥妥当当,井井有条,侄女早就有了亲近之心,只是没机会亲眼一见,甚为遗憾。今日得见姑母,是侄女的福气,也算是圆了素日心愿。京城是天子脚下,气派自与别处不同,侄女早就想来见识见识,趁着年轻,也跟着姑母学学眉眼高低,将来回家帮母亲操持家务,不求振兴家业,但能帮母亲分忧。”
梁氏这才微微露出些笑模样,道:“看来你母亲没少在背后说起我。”
妙懿忙道:“都是侄女年幼好奇,总缠着母亲询问姑母的事。再说京城乃天子脚下,自是平郡无法比拟的。”语气中难掩向往。
梁氏了然:“平郡乃弹丸之地,对你们小孩子来说是无趣了些。”她又叹气:“你才多大的孩子,合该与我们府里的凤姐儿、莺姐儿一般无忧无愁的,这些经济俗事哪里是你们这些鲜花嫩柳似的女儿家该操心的,再说被外人看见了也不像话。女孩子早晚都是要找婆家嫁人的,你还能一辈子帮你母亲持家不成?”
妙懿听出梁氏的话中有气,乖顺的垂头受训。
梁氏还欲再言,一时众丫鬟们抬了一炕桌菜进来,便止住了话头,先让妙懿用饭,自己则回前头招呼客人。妙懿心中有事,不过用了小半碗饭便撂下了筷子,丫鬟端上香茶,伺候妙懿漱了口,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