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真以为她去医院了,便抱着孩子在家,守到天黑时分,她都没有回来,这才着了慌。我做工回来后,跑到医院,才发现她根本没去过。当我把这些告诉黄连生后,他一个大男人,停了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流泪,无声的流泪。
“那个孩子也奇怪,妈妈在身边的时候,还能喂进去些东西,妈妈离开了,竟滴水不进。送到医院去,状况也没见好。黄连生腿伤严重,躺床上完全动不了弹,自顾不暇。那个孩子,都是我妈在医院照料着,我也尽可能的去医院多看看。不过,后来还是不行,大概十天左右,孩子就没了。至死的时候,我都没见她把眼睛完完全全睁开过。
“孩子没了,黄连生还在病床上。当我把尚留着体温的小小软软的猫崽一样的躯体抱给他时,他没有哭,连泪都没有流。他就这样抱着,抱了整整一夜,动都没动。天亮时分,在我的一再劝说之下,他才托我把孩子葬到郊外。
“那个孩子,黄连生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宝儿。”
李伯伯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的说:“宝儿,要不是因为那个孩子,大概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你。”
他继续往下面讲。
“宝儿去了之后,黄连生又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若不是想着亲眼去看看宝儿葬在何处,他大概熬不过去的。因为他出院后,整个人都不成人形。这和我刚认识的那个壮实的总是憨憨笑着的年轻人,完全就无法联想到一块去。
“那个宝儿,是葬在河边的一棵大榕树下,黄连生在大榕树下一连呆了三天。那三天里,我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怕他寻短见。他是一个孤儿,这个世上,我还有个老母亲,他则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就这样活活的,哎,真是活活的饿死的啊。三天后,也不知是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还是他自己想开了,终于和我告别,拖着残腿去了其他的地方。
“他离开后,我以为我们大概是见不着的了。可哪想不到半年,是来年的春天,插秧的时节。一天晚上,都后半夜了,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居然是黄连生,他半搀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肚子很大,是要临盆的样子。他站在门口,恳求的看着我,问我方便让那个女人住下来吗?
“我疑惑的把他们让进屋,那个女人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几乎不抬头看人。黄连生告诉我说是他的朋友,要生孩子了,他腿有残疾,又没个固定的住处,担心照顾不了,所以想到我们。那个女人很奇怪,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她的脸,有一半全是十分恐怖的伤疤,有一半则堪比天上的仙女……”
“你说什么?”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的颜朝忽然出声,声音不仅寒,还十分厉。
“我……我……我说那个女人……”李伯伯何曾听过这样的声音,竟一下子结结巴巴起来。
“对不起,你继续说。”颜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一笑,但是那笑容,却比李伯伯叙述的内容还要让人觉得哀伤。
李伯伯看了这个周身散发寒气的男人两眼,这才又往下面说下去。
“那个女人住到我家的第二天晚上,就阵痛发作,叫了接生婆过来,一直到天亮孩子都没生下,后来实在没办法,送到医院去。到了医院,孩子是生下来了,但孩子她妈,却大出血,怎么都止不住,到黄昏时,终于抢救无效去世了。据说,孩子生下来后,她仅仅来得及看一眼,就昏迷了,后来再没睁开眼睛。
“宝儿,这个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你。”李伯伯苍老的面容里,有深深的痛惜。~~~~
“那个女人,你可还记得她的样子?”颜朝的声音冰冰凉凉的,像落在屋檐上的雪,有无限的寂寞,“我是说,除了那个伤疤,你能把她另一边脸,详细的描述一下么?”
李伯伯把视线转向我,他坐在我的旁边,这样看我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