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刑部大狱不同,大理寺大狱关押的皆是罪恶深重的高官显爵。
高官、显爵、罪恶深重,这三者裴伯安皆占了,他被关押在最里头那间牢房中,守卫极森严。
麦荣恩一走入大理寺,便有一紫袍官员出迎。暮笙随在他身旁,很是感受了一番何谓狐假虎威。
麦荣恩从袖袋中取出一张条子,与那官员道:“咱家奉命来审讯裴伯安,任大人引个路罢。”
能让他奉的命,自然是圣命。紫袍官员细细地将条子拿在手中看了一番,确认无误,方塞入袖袋中,甚为客气道:“请麦大人与这位大人随本官来。”
暮笙瞥到那张条子上朱红的印泥,是皇帝常用的玺印。他们是从御园径直过来的,那纸条一直在麦荣恩的袖袋中——陛下一早就料到她会往大狱走一趟。
大理寺的牢狱十分昏暗,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油灯,油灯的光亮并不能传的多远,一行人往里走,带起一阵风,火焰晃动,使得墙上的阴影格外阴森。
暮笙与麦荣恩一言不发地跟在紫袍男子身后。径直往里走,到达一处铁门前,有数名狱卒在那处看守。
紫袍男子上前说了几句,为首的狱卒看了看来人,便取出钥匙来,将那铁门打开。
里头便是关押犯人之所。
暮笙要见的人还在里头。又通过四道铁门,紫袍男子道:“那位就在里面,两位尽管去问话便是,本官就在此处等候。”
麦荣恩侧身与暮笙道:“大人请。”
暮笙道了句有劳,便走了进去。紫袍男子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原以为麦大人是主审,不想这身着绯红官袍的五品小官才是。想到前些日子为陛下尽忠被言官口诛笔伐的那位参政,他大约猜到这是何人了。果然简在帝心。
他心中想法,暮笙自是不知。走到最里间,随行的狱卒上前打开狱门,麦荣恩朝里瞥了一眼,便与暮笙道:“大人有什么话自去说就是,若有什么事,高呼一声,小的自能听到。”
他说罢便带着人退到十步之外。
暮笙独自推门进去。只见裴伯安身着囚服,站在窗下。
窗口开的高,在人头顶三五尺之上,四四方方的一个小口,中间是数道木条,简陋的很。这是这间牢狱唯一的光亮来源。
听见声响,裴伯安转过身来。数日的牢狱之宰并未让他显得多落魄,除却唇上的胡渣,他衣衫洁净,脊背停止,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仿佛不在牢狱,儿时身在景色雅致的园池中。
暮笙顿生愤然,他不该如此恬然。
早知自己已无生路。裴伯安看透了,便也不怎么害怕,想着自己曾是宰首,好歹也要维持风度,这会儿见着来人,他也无丝毫慌张——到了这步田地,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不知足下因何而来?”他自觉身上已无可供挖掘的地方,不知怎么又有人来。
暮笙走上前一步,就着小窗口照进来的光,让裴伯安明明白白地看清她的面容:“自是为裴公而来。不知裴公可还习惯?”
裴伯安一愣,深沉的眼眸闪过一道阴霾,他笑了笑,未置可否,到了这步,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阿猫阿狗都敢到他面前放肆了。
到如今,他还自矜的很,维持着翩然风度,预备从容就死。暮笙怎会如他愿?她垂首,微微的笑:“即将行将就木之际,不知裴公此生可还有缺憾?哦,应当是有的,毕竟,大公子还好端端的活着,安享富贵,狄家也日渐重现昔日荣光。”
裴伯安双眉一拧,倒是正眼看了暮笙。
暮笙继续道:“不过,小女看来,裴公的缺憾不止于此——您狠心置于死地的女儿,现今仍好端端的存活于世呢。”
那平静的面容终于被撕碎,裴伯安皱紧了眉头,目光狠戾地盯着暮笙,沉声道:“你说什么?”那不可能!他亲眼看着裴昭断气,绝不可能让她活着!
念及此处,裴伯安又重新镇定,是了,定是皇帝不肯让他就这么死去,还想来折辱他一番,刚想到此处,那女子柔软如撒娇的声音再度响起:“父亲,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