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样,我不禁奇道,“你怎么这么能喝?你是做什么的?”
聂多情红着脸对我笑了笑,“哎哟,以前是被师父逼着学喝酒,说是只有能喝酒,才能少被欺负,刚开始喝一趟吐一趟,恨透了这玩意儿,后来喝得多了,竟然慢慢的喜欢上了这个东西,现在啊,这玩意就是我的命了。一天没有它们,我都活不下去。哈哈哈!”聂多情说着,又大口大口的喝了一杯。
“师父??”
聂多情点点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时候不知道挨了师父多少打骂,大了以后,竟开始怀念那些每日练身段吊嗓子挨打的日子了。小的时候,师父可是连一口花雕都不许我们碰的,说是坏嗓子,后来呀,成了角儿了,又说身段啊嗓子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抓住客人们的心,要陪酒陪玩,让人家心甘情愿的继续捧你……”
聂多情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舌头已经有些大了,我从她的只言片语之中,一点点的猜测着她做过什么事,最终理出来,她可能是个唱戏的,便问道,“你学的是戏曲吗?”
聂多情果然点点头,“当年昆曲花旦,我可是红牌,谁不知道梨园里聂大老板的名头……”说着,她兴头来了,站起身来,抬起右臂,扬起左臂,转了一个漂亮的水袖,扬起嗓子便唱了起来:
“最撩人春色是今天,
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春心无处不下悬。
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
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唱着唱着,她扬起眉角,对着我一个媚眼,那一代名伶的模样,一下子就出来了。我不禁被她的嗓音震住了,我爸是安庆人,很喜欢戏曲,尤其喜欢家乡的黄梅戏和昆曲,这些桥段,都是从小我家里的录音机常常放的,我倒是还没有听到谁唱的有聂多情这样传神的,也有可能我只是听着卡带,从没有见识过伶人在台上顾盼生辉那种风情,因此一下子就被聂多情吸引住了。
聂多情见我迷醉的模样,哈哈哈笑了起来,“怎么样,好听吗?当年玄武,可是最喜欢这段懒画眉了。我再给你唱一段儿忒忒令。”说着,她又清了清嗓子:
“那一答可是湖山石边,
这一答是牡丹亭畔,
嵌雕栏芍药芽儿浅,
一丝丝垂杨线,
一丢丢榆荚钱。
线儿春甚金钱吊转~~”
还没唱完,她已经捂着脸坐下,哈哈笑了起来,“师父说的没错,喝酒坏嗓子,我这嗓子算是废了,好好的戏,唱成这个样子。要是被师父听到,只怕他老人家从坟包里都能钻出来拿板子打我。”
我看她这个样子,倒觉得有几分真性情,不由得对她渐渐产生了好感,“唱的挺好啊,我还没有听过谁唱得这么好听的。”
聂多情不敢置信的捧着脸,看着我笑了起来,“你可别逗我了,我这可是一百多年没开嗓子,词儿都忘得差不多了,你又不是那些有钱的公子哥儿,不必糊弄我了。”
我的水杯,停在唇边,再也拿捏不住半分,“你……你说什么……一百多年没、没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