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早摆开席面,采的宝玉的点子,也不起大桌,除贾母同薛姨妈是一人一榻两几、王夫人一椅两几外,余者都是一椅一几。几上都是依着各人口味的几样菜色并一个攒盒,酒盅,自斟壶,而已。
贾母看了笑着对刘姥姥道:“刘亲家,你看看,方才让你受了惊吓,正该多饮两杯压压惊才好。”
刘姥姥笑道:“老太太,我这还没缓过来呢,再吃两杯酒,怕更抖得厉害了。”
众人听了大笑。
贾母又让行酒令,凤姐知机忙把鸳鸯拖了来,刘姥姥一看她们要玩这样的事,只当学问高深,怕自己不能,忙着要逃。自然是逃不过的,到底还是被按在了椅子上。
果然笑料百出,李纨没有入席,只在一旁侍奉。眼看着贾母首开,至薛姨妈、而后湘云、宝钗、黛玉,个个都说了,到迎春时她胡乱一句笑罚了一杯,而后鸳鸯、凤姐都紧着说错了,到王夫人由鸳鸯代说了一个后,便是刘姥姥了。
这一圈看下来,她倒不怯了。也似模似样地按着本色说了两句,自是哄堂大笑。李纨想着方才黛玉行令时犹自紧张,那手里一块帕子都快攥出水来。如此,一字不识、初与这群人相伍的倒不怕,才高八斗朝夕相处的反提心如此,这又让人说什么呢?李纨咂摸滋味,只觉这回饮宴实在大有所获。
却是宝钗,在黛玉说酒令时着意看了她两眼,站在一旁的紫鹃浑然未觉,身后的妫柳同墨鸽儿却对视了一眼。
酒过三巡,薛姨妈先起身了,笑道恐怕个人都有些酒了,很该出去散散。众人皆应。又以贾母为先,一群人出了缀锦楼,接着游园。
各处山石玲珑,草木异色,贾母拉了刘姥姥同行,一路亲给她讲解。刘姥姥又见什么都稀奇,赞不绝口,念佛不止。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俩老太太混忘了疲乏,颇得趣味。
凤姐在后头同李纨作怪:“寻常一个月也走不了这许多路!看回去又该累着了,到时候不说她自己忘形,只怪我们惫赖不懂事。好几天排头吃呢!”
姐妹们连同薛姨妈都听了个正着,直指着她笑骂。又传给贾母听了,贾母便左右看着要寻拐棍给她两下子。
如此笑闹着又看了几处,又用过一回点心,就逛到了栊翠庵。
妙玉忙迎了进去,一行人就坐在禅房外的园子里喝茶。凤姐便问贾母:“老祖宗看这里怎么样呢?她们寻常无事,只留心招呼这些花木,可是费了心神的。”
贾母四处看了点头道:“确是齐整。待冬日下雪时,那红梅开了才好看。”
宝玉听了这话拐来笑道:“我们正说呢,今日老祖宗还席请云妹妹,下回等下了雪我们再请老祖宗同姨妈、太太们来赏雪吃酒。”
贾母听了乐道:“你只这番打算得长远!”
正说话,妙玉那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们端上茶来。独老太太的是妙玉亲拿了个小茶盘奉上的。一色的官窑旧瓷,凤姐看了眼中一闪,又去看妙玉。妙玉正给黛玉同宝钗使眼色,却故意从宝玉身旁走过,自然都落在了宝玉眼里。凤姐见之不由一笑,只转了头佯作不知。
这里他们三个偷偷离了席,那边贾母讲自己的茶与刘姥姥尝了,刘姥姥正嫌它淡,要熬浓些。众人听了又笑。
惜春转过来道:“咦?人又少了。”
李纨看着她笑,小丫头撅撅嘴:“吃体己茶去了?却不叫我们。”
李纨笑道:“若一大群子都去了,又叫什么体己了。”
湘云此时也发觉宝、钗、黛三个不见了,听李纨同惜春两句,心下了然,只不言语。
片刻就见几人又出来了,黛玉同宝钗面色如常,倒是身后妙玉却是满面通红,一旁的宝玉则面蕴急色。湘云赶紧迎了上去,似是问询什么,宝钗只轻轻摇了摇头,两人遂携了手往这里走来。
李纨一偏头,却见最后头又有一青一墨两个小小身形,正是墨鸽儿同妫柳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跟着蹭了去的。再看两人面上得色,看一眼妙玉,心下了然。想是这清高的出家人遇着这两个魔星了,不晓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