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筠又叫珠儿磨墨,只说要练字,写的却都是元稹的《离思》。
尤其那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足足写了两页纸,直到手腕酸痛、再握不住笔才停。
珠儿问坠儿要不要再拿个匣子,坠儿摇了摇头。
“上次写的都用匣子装了呢。”珠儿悄声道。
坠儿又摇了摇头,轻轻走到阳筠身边,只深深看了阳筠一眼,便低头将几页纸折起,拿到炭炉边悉数烧了。
珠儿瞪大了眼睛,急忙向阳筠看过去,却看不见她有什么表情。
从六岁入宫给阳筱作伴,珠儿只在阳筠出嫁前见过她这样,分明满腹心事,脸上却冷若冰霜。
珠儿忽然觉得,或许娘娘想要的,从来不是她和印儿期盼的那样。
武承肃一日没有消息,印儿见阳筠这般模样,有些沉不住气了,悄悄打听武承肃白日都在哪里、做些什么。
出去探消息的是春桃。仗着自己年纪小,春桃只说去花园里玩,蹲在湖边和宫里最爱打听的几个小内侍聊天,装作不经意问东问西。
“都是冬假了,也不见太子殿下歇一歇,成日里那么忙。是不是地位越高事情就越多啊?”春桃抱着一包才制的蚕豆大嚼,嘴里含糊不清。
小内侍看着蚕豆咽了咽口水,“嘿嘿”地笑了半天,才说太子殿下每日不仅要处理东宫的事,朝廷多少事都要他参议。
春桃转过头看着说话的小内侍,皱着眉寻思了半天,才又问:
“东宫的事不是皇后娘娘决断么?太子殿下还需要操心?”
另一个小内侍抢着答道:“听崇仁殿的丁三说,太子殿下这几天就把东宫诸人的记档都要去了,正慢慢看着呢。”说蚕豆。
丁三原名丁鑫,因为在家行三,两个哥哥也都净身做了内侍,他名字又是三个金,被众人唤作丁三,平日里最爱传话,众人也爱问他。而丁三为了显摆自己跟着太子,不知道的也硬要说两句。
“我当是哪来的消息呢!丁三说的话才不可信!”春桃说着撇了撇嘴,又抓了两颗蚕豆嚼。
“怎么不可信!”提起丁三的小内侍见春桃怀疑自己的消息,脸都急红了,“就是丁三去帮着递记档进的崇文馆!”
“不止”,一直没说话的一个小内侍道,“我还听说姜内侍特意吩咐大伙儿,说没有传唤不要进去。凡有人来请,除非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别的一概不许通传呢!”
春桃也不知印儿要多少消息,总觉得这些也就够了,说了句“吃多了肚子不舒服”,把印儿给她的一包豆子全给了那几个小内侍,又逛了一圈才回八凤殿。
印儿听到消息之后心中有数,叮嘱春桃对谁也不能说,又给她抓了一把干果,让她回去干活了。
金花问春桃去了哪里,春桃说替印儿取了些果子回来,当真一点风声不漏。看着春桃蹦蹦跳跳离开,金花倒没什么,玉叶却冷笑了一声。
阳筠午睡醒来,印儿进来说话。
“娘娘,方才您午睡时,太子殿下又让人送那把琴来,奴婢不敢推辞,只能先收了,现就在正殿桌上放着呢。”
“退回去。”阳筠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还要退么?”印儿有些担心,不由问道。
阳筠靠在床边,双眼盯着被面,冷冷道:
“退回去。”
印儿不敢再劝,问这次怎么跟太子说不收。
“什么也不说——”阳筠顿了顿,继续道,“就说我有两张好琴,用不上这个。哪怕要你叩头赔罪,也不能把焦尾琴再拿回来。”
跟着阳筠这么久,印儿头一次有些糊涂,也不知阳筠是因为前日太子忽然就走伤了颜面,还是因为又惦记魏国二公子周绎。抑或是想要接二王主来,使出的欲擒故纵呢?
印儿抱了琴去崇文馆,心情当真是忐忑不安,好在武承肃只是怔了一下就又把琴收了。印儿回来复命,阳筠只点了点头,脸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冬假结束,武承肃每日又要上朝,下午照旧在明德殿议事,晚膳前后都在崇文馆看书练字,入夜则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