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旅途劳累,李杰却没有多少睡意,正打算看完一段《史记》再入睡,冯扬早已将一份用宣纸书就的策论放在了李杰寝室的案几上。
冯扬用他一如既往的慢语速说:“这份策论臣原本是不打算给殿下看的,如今既有机会继承大统,臣觉得是时候看一看了,要入京了,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李杰点了点头,见冯扬枯瘦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疲惫之色,忙道:“策论学生会看的,这一路长途跋涉,先生定然累了,先去歇息吧!”
这一路冯扬一直骑在马上,一百多号人的队伍及行囊,他跑前跑后都要看顾,确实异常辛苦。
见寿王如此体恤自己,冯扬心中涌过一阵暖流,鼓着眼珠道:“殿下还未歇息哪有臣子歇息的道理。”
“先生年纪大,这一路行来前前后后都是先生在操心,学生都看在眼里的,这里教给钱虞吧,他招待完使臣后就会过来的,先生还是去歇会儿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李杰边说边把他往屋外推,从此地到长安还有几天的路要赶,他怕冯扬在中途就累垮了。
推开门,林德宜顶盔贯甲,刀不离身正守在室外。
李杰对林德宜说:“卿也累了吧,多叫几个护卫在廊道上巡视就可以了,都去歇息吧!”
林德宜说:“妍娘怕这一路山高水远不安全,再三交代要臣好好保护殿下,臣哪敢有半分懈怠。”
李杰惊讶道:“是妍娘私下里嘱托你的么?”
林德宜点了点头。
“妍娘真是有心了。”
李杰仿佛已经能看到在兴元府的寿王宅里,林妍站在王宅的阁楼上,翘首遥望着北方,明眸中露出了殷殷关切的眼神。
他没有再坚持,只是一笑道:“孤有这么多护卫伴随着会有何不测?再说林卿也教过孤不少年的刀术和骑射功夫,虽然算不得什么高手,自卫防身的本事还是有些的,林卿不用太过紧张了。”
从身体原主人十三四岁起林德宜就系统的指导其刀术和骑射功夫,到现在已经有五六年了,功底还算扎实,自李杰灵魂附体后,数月之间不仅完整的继承了宿主的记忆,也继承了他的能力。
说着李杰自顾返回寝室,他想好好调整一下内心,让自己平静下来,以便进了长安能够从容的面对复杂的朝局和权势滔天的观军容使杨复恭。
楼下正堂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觥筹交错的声音,庭院内一部分护卫围着水井沐浴打闹。
李杰半掩上窗檐,回坐在书案旁,移开镇纸,阅览起了冯扬献上的策论。
策论开头开宗明义的指出了大唐的三大危机:“藩镇割据、中官乱政、苛政害民。”
更是把后果直接点了出来,“宫闱将变,社稷将危,天下将倾,海内将乱,奔溃之兆已显!”
李杰甫览数节,口中便不自觉的叫出一个“好”字。
嘴里轻声念着:“亵近几人、总天下大政,群臣莫敢指其状,天子不得制其心。
当此之下,忠贤无腹心之寄,阉寺持废立之权,君不君,臣不臣,天下终必倾覆。而政刑既不出于天子,则攻伐必自于诸侯!”
念着,念着,李杰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中贵人①们操纵皇权,在长安城内横行霸道,大肆迫害忠良贤臣的画面……
“中官乱政,使天子制命不能达于四方,四方贡赋不能集于中央,财赋因此耗竭,国力日衰,藩镇兵戈相伐,赋税自专,不自朝廷,王业于是荡然……”
突然,李杰感觉背后有一股凉飕飕的寒意,仿佛死神的一只手伸向了他,一把尖锐的匕首顶住了后心。
李杰不能开口呼叫,因为匕首距离他只隔着一层丝质袍服的距离,只要一发喊,不等门外护卫进来,匕首就可以从背后刺穿到前胸。
案几旁摆放着一柄短刃,与《策论》并列,这是李杰用来防身的佩刀。
他的目光本能地从《策论》移向了那柄短刃,他可以瞬间抓住它,但不等他把刀从鞘里拔出来,刺客的匕首就会先行刺入他的后心。
在此危急万分的时刻,李杰自己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