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日到了辰时,天色已暗,出云岫上独辟出的一座蜃月楼内,主人未归。
马含光由内行出,见沈邑迎了上来:“人一出嶙峭殿,就被廖壁捉去了武王峰,说要接风洗尘。”
马含光“嗯”了声,沈邑追上去:“这路可不是往武王峰的。”
“亲兄妹初见吃顿家常便饭,有何大惊小怪?”马含光停也未停。
沈邑眯眼:“你真不怕?廖壁雄心万丈,誓要将万极纳入掌中,因此才遭了宫主忌讳。少宫主说是亲妹妹,却更是来抢他囊中之物的人,这一顿便饭岂会吃得容易?”
见马含光仍旧毫无反应,沈邑叹声望了望天:“今夜的月色可真亮啊,也不知是否有什么不祥之兆。”
话未说完已被马含光打断:“连应付顿饭的本事都没有,如何去比廖壁?”
此话出口的半炷香后,马含光却是站到了武王峰的武王殿前,面色阴郁地等人通禀。
然而前去通报的弟子入殿便没了影,马含光耐心耗尽,一步越过了守卫。
“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大公子内殿?!”
守卫与侍者一路的阻拦,几乎与这位胆大包天的墨衣人同时步入廖壁公子的膳厅。
一屋子酒气馔香,一排排红烛高烧,马含光蓦地停步,硕大一张圆桌,稀疏坐着七八个人。廖壁与廖菡枝自然在上座,左右则是美姬与廖壁的亲信。
可那一桌的菜色,林林总总俱是些蛇虫鼠蚁。
马含光眸色一暗,欲上前却又见伍雀磬朝他摇头,瞬间戾气略敛,安然立在原地。
廖壁也扬手挥退护卫,连一旁愤而起身的亲信左右都因此变作按捺。廖壁情绪犹在,一道道指着菜色冲伍雀磬继续推介:“这是蜂蛹,土锋黄蜂毒马蜂——哦错了错了,无毒无毒,哥哥毒谁也不能害自家妹子。
“还有这道异曲同工,叫蚂蚁蛋,又精细又白嫩,瞧那其中的小蚂蚁动得多有趣。
“再看这,水沟里捞出的蜻蜓幼虫,不细瞧,与蝇蚊都难以分辨,然而放进油锅里滚一滚,保你齿颊留香。
“你若嫌蜻蜓个小,这大腹圆蛛可是又大又斑斓,一身的脚,满背的花斑,滚水里汆烫,样子都不变,你一口吞下肚,就似吞了个活的,脚都不少你一只——”
“别再说了!”伍雀磬开口叫人打住,“就这盘,飞蚂蚁,火上现烤一烤,给我来一盘。”
廖壁端高双手,对侍者道:“听到没,伺候着。”
那烤飞蚁未几被端来伍雀磬面前,香飘四溢的烤肉味,就是马含光一踏足此间嗅到的香气。
“蛇羹备好,我要漱口。”伍雀磬话间一口嘎嘣断了飞蚁的身子,半截脑袋含在嘴里,一抬头撞见马含光的眼,就好像见她活吞肉虫般不可思议。马含光不待她将那指甲大的乌黑蚁头咽下腹中,人已闪身到她身侧,一手捉了她手:“少主水土不服,初来乍到还是忌口为妙,起来,走。”
伍雀磬将要听话站起,一旁廖壁亲信就拍了桌子:“马含光你这是哪一出?少宫主兄妹二人开席言欢,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闹事?”
伍雀磬见状便又坐回去,伸手去够蛇羹。
廖壁的亲信眼见的一个个站起,与马含光理论:“云滇虫宴为款待贵宾的上品佳肴,旁人想吃还吃不着,你这般嫌弃,可是怪大公子故意刁难小少主?”
“就是,你扮什么护住心切,没瞧见咱们小少主正吃得津津有味?”
马含光一搭眼,果见了伍雀磬低头端着碗蛇羹啜饮。他眼中寒光一闪,登时掀翻碗碟,近旁还有锅滚沸的油,随并四溅,惊得廖壁的一群爱姬惨呼急避。
马含光/气伍雀磬不识抬举,他来接她,乖乖跟着走便好,满桌活虫蠕动,逞什么英雄?
可伍雀磬这一老神在在,立即对比得马含光多管闲事。廖壁看戏般过来慰问伍雀磬:“不愧我廖氏人,什么都敢吃。怎样,这银环蛇羹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