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昨日也听公主说,因为他这里一直没有准信,沈沛之家里已经与对方开始了六礼章程。既然今天也是闲着,那就不妨见上一见。
家人很快将夏侯芒引来,沈哲子座中审视此人,弱冠之龄,倒也算是仪表堂堂,布袍加身,也没有傅粉之类的浮华雕饰,看起来还算是一个阳光少年。
礼见之后,沈哲子请夏侯芒入座后才笑语道:“本来早就说过要在府中接待夏侯郎,只是入台以来,诸事纷杂,至今才得闲身。”
“驸马才重任显,雅迹每多有闻。能得邀见,已是荣幸,岂敢强请叨扰。”
夏侯芒坐在席中,面对沈哲子这个多在传闻中了解的大纨绔,神态不乏拘谨,他家祖上虽然也阔过,但时过境迁,如今又是远乡客居,也不得不认清现实。
沈哲子对夏侯芒的印象还算不错,既然两家亲事已定,那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笑语问道:“日后或为栅篱之亲,夏侯郎倒也毋须见外,以后有暇,不妨常来府上一聚。远乡立身不易,能以亲戚守望相扶,也是两下得彰。对了,夏侯郎可曾乡议入品?”
夏侯芒听到这话后,神态不免略有尴尬,摇头道:“不曾。”
沈哲子闻言后略一沉吟,再看夏侯芒的脸色,便有所了解。
九品官人法在魏晋之际虽然是极为重要的选人法,但其实也不是绝对。尤其是在永嘉之后南渡之初,这样极为动荡的时代,人事变化频繁,高门跌落尘埃,寒门拔幸而起,九品官人法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比如沈哲子,以其旧勋、人望而论,自然是二品绰绰有余。但这其中牵涉一个问题,要不要加灼然?以九品官人法标准而言,沈哲子能居二品都是勉强,如果再加灼然,那么其标准将荡然无存。可是不加灼然,即便是高列二品,也是第二等的人才。
如果沈哲子都算是二等人才,时局内的年轻人,谁敢妄称自己是一等?
所以沈哲子干脆就不入品,同样能得显用,无谓去招惹那种尴尬。不独是他,如今他家类似沈云这样的嫡系子弟,沈哲子也都不催促他们入品。如今沈家不同以往,不再是当年沈牧得选三品就美得冒鼻涕泡,如今再看,沈牧那三品人才反而是种羞辱。毕竟谁也没想到,他家家势居然冒升的这么快。
至于夏侯芒不入品,应该是另一种情况,家世衰落太严重,门第足堪二品,可是实授却往往不如人意。所以干脆也就不入,免得令祖上蒙羞。
九品官人法本来就适用于比较稳定的社会构架,一旦社会阶层和资源分配都剧烈动荡起来,那也就失去了其意义,只是半废之态,不会得到严格执行。至于东晋中后期又重要起来,那是因为高门整体势衰,不吹祖宗已经没有什么好吹的了。
“如今时局纷繁,各逐所安,人才如何,本就不宜一概而论。不入品那就不入,我家别业沈园不乏同侪集会,夏侯郎若有兴致,不妨常往。若真才蕴于内,久而自彰。”
九品官人法本身在沈哲子眼里就是个屁,当然也不会以入不入品去论断人才好坏,听到夏侯芒的回答后,便笑语安慰一声。
夏侯芒听到这话后,不免大受感动。他自然没有沈哲子那样强大的政治资源,不入品对他而言就意味着完全没有了仕进渠道。若非未来丈人沈沛之高眼赏识,在都中几无锥立之地,听到沈哲子愿意提携他,也是连连道谢。
对于夏侯芒的道谢,沈哲子倒不在意,他只是记得家中姑母的悲剧,不想堂妹出嫁后也遭遇不幸,又正色道:“吴人性狭,深眷庭中。若能同心,自是共荣。如若不然,即便不为仇寇,难免要相视陌路。即便是不以私心而害国用,但也是亲亲远外,不为同流。”
能将护犊子的心理描述的这么理直气壮,沈哲子也算是深得老爹家传了,又劝勉夏侯芒几句,才放其离开。
夏侯芒虽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