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溶回到府里,直接跨向房门:“打水来!”
庑廊下的人唯唯喏喏,佟琪跟他们狠命打眼色,随后也快步跟着进了房。
霍溶背对门口站着,琥珀制的珠帘在他身后啪啪乱响。
“爷……”佟琪不敢高声。
“拿些金创药过来。”
霍溶声音缓慢低沉。
他垂头看着右掌,横跨整个手掌的一道伤口经过回来这一路,已有皮肉外翻之势,鲜血正自那开裂的缝间源源不断涌出,瞬间在地上滴出一小片血迹。
再看袍子上,则已经是早就脏污了。
佟琪连忙催喊着打水,又马不停蹄地去拿药。
霍溶掏出帕子随便一擦,坐到罗汉床上。
她的力道与反应出乎他的意料,那一招若让她使出来,他少不得也要伤胳膊动腿。所以即便是徒手握住了刀刃,也还是落下了这么深的伤口。
……是挺疼的。
不是指身体,是指……折腾,在他看来很简单的事情,当初她救了他,为了无损她的闺誉以及报答她,他矢志娶她,只要等她回来说个住址,他去提亲成亲然后也就完了。
结果她跑了,跑回去还把她亲姑父给害死了,改名换姓躲到卫所里,三年只在梦里露面,折磨他,戏弄他。
好吧,他打算跟她心平气和聊聊从前了,结果她说不认识他而且也没失忆!
所以三年前他当真是遇到鬼了,还是那半个月只是他做的梦?
……人都进来了。
忙碌了一小阵,伤口处理好了,佟琪也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虽然知道眼下不是个直谏的好时候,他也仍然忍不住说。
霍溶靠在椅背上,望着包扎起来的手掌,没有吭声。
“少夫人她——那女人若实在是不靠谱,咱就算了。”
佟琪等了半日,不见回应,便又躬着身子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再说,您不是说过您跟她两不相欠么?既然如此,咱们犯不着在她这儿折腾。”
霍溶也不想折腾。
谁想跟个没心没肺的人穷折腾?
他仰身吐了口气,然后抽开靠墙的抽屉,拿出放在里头的婚书,将它折起来凑近拎开了罩子的琉璃盏。
当初要救她是她自愿的,留下来不让他死在那儿也是她自愿的,就算有损名誉也是她自愿的,凭什么她跟他立了婚书,在白首偕老永结同心的字样上按了手印,如今却轻飘飘一句不认识他,就把他给踢开?
火苗红艳艳的,纸张也已经很干燥。
只要轻轻一碰,就什么往事也都能化成灰烬了。
……
少擎他们果然在等饭,饭厅里他们有搭没一搭地唠着磕。
黄绩没在,想来是还在码头,没回来。
紫缃最先看到长缨,盯着她脸看了会儿,说道:“怎么脸色不好?”
她溥衍了两句,交代吃饭。
到底饭不能下咽,随便扒了几口便回了房。
洗漱完了,就着灯把翌日的事情理了理,紫缃又端着碗奶羹进来。
她索性就放了笔,问她:“在长兴之前,你对霍溶有过印象吗?”
紫缃怔了下,摇摇头:“没有。完全没见过他。”见她神色凝重,又问:“怎么了?”
长缨窝进椅背,左手抵着额角:“他今日问我三年前有没有去过通州,我听他的意思,像是那会儿在通州见过我似的。
“我的确是去通州,但我也想不起来见过他。
“我一直都在那小院里养着病,也没去过别的地方,他住在徽州,怎么可能会见过他呢?”
霍溶冒犯她的事情的确让人恼火,但显然更大的问题在于矛盾本身。
他为什么会一再坚信她就是沈琳琅?
明明她不是,她从来没叫过这个名字,而且也确实不记得他。
三年前的冬月,她确实去了通州,而且那次让她印象深刻。
她与几个世家子弟去通州别馆小住,期中与兵部侍郎秦甚的女儿秦希云闹了些不愉快。
秦希云向来跟她不合拍,那日许是看凌家没别的人在,居然讥讽她是个孤女,还说她素日行事太